龙女的眼泪 一段悲壮的传说
我小时候听外婆讲过这个故事，在一个海风吹得人骨头都发冷的夜晚。她说，海的那边住着龙族，而我们这些岸上的人，永远无法真正理解那片深蓝之下的世界。可偏偏，一位龙女爱上了人间的渔夫。
你说这事儿怎么就那么巧呢？龙宫那么辉煌，珍珠铺地，珊瑚为墙，夜明珠的光亮温柔得不像话。可她就是腻了，觉得那地方“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”，太没劲了。于是她浮上海面，正好撞见那个在暴风雨里还咬牙收网的年轻人。他的船小得像片叶子，眼看就要被浪吞了，可他那股不服输的倔强，一下子就抓住了龙女的心。要我说，爱情这东西，有时候真就始于一个眼神，一种感觉，甚至是一次不要命的冒险。
她救了他，瞒着父亲——那位威严的龙王。接下来的日子，像偷来的一样。她化作人形，赤脚踩在温热的沙滩上，那种粗糙的触感对她来说新鲜极了。他们一起看太阳像颗咸蛋黄般掉进海里，把整片天都烧成橘红色；夜里，渔夫指着星星，告诉她哪几颗连起来是勺子，哪几颗又像匹马。海风裹着咸腥气吹过来，里面混着渔夫身上淡淡的汗味和阳光的味道。龙女觉得，这比龙宫里永恒的檀香气，要好闻一千倍。
可纸终究包不住火。龙王发现了，雷霆震怒。你能想象吗？整个海面都沸腾了，乌云低得快要压到屋顶。龙王给了她选择：要么回来，继续做她尊贵的公主；要么，就永远留在岸上，但代价是剥去龙鳞，失去呼风唤雨的能力，变成一个真正脆弱的人类。而且，永生永世不能再回大海。
这选择太残酷了，对不对？一边是生养她的家和与生俱来的力量，另一边是那个让她心怦怦跳的凡人，和一段看不见未来的日子。龙女哭了，她的眼泪一掉出来，就变成了冰凉的珍珠，噼里啪啦落在礁石上。她看着那个用旧木头搭起的小屋，窗口透出渔夫等待的、微弱的灯光，心里疼得像被撕裂了一样。最后，她选择了爱情。
剥离龙鳞的过程，外婆说那简直是世间最痛苦的极刑。每失去一片鳞片，就像活活撕掉一块皮肉。海面被她的血染红了一小片，那场景，惨烈得让人不敢看第二眼。她活下来了，成了一个真正的人，会冷，会饿，会生病，也会慢慢变老。
开头几年是甜的。渔夫知道了她的来历，更是把她捧在手心。可日子久了，现实的粗糙就露出来了。打渔的日子看天吃饭，有时会饿肚子；简陋的屋子夏天闷热，冬天漏风。她那双曾经搅动过海浪的手，开始学着补网、生火、腌制咸鱼。她偶尔会坐在礁石上，望着那片曾经属于她的、蔚蓝得让人心慌的大海，一言不发。她会不会后悔呢？我猜她一定有过那么几个瞬间，特别是在又冷又饿的夜里。但她从不说。
故事的结局并不圆满。一场罕见的瘟疫席卷了渔村，变成了凡人的龙女，和所有人一样病倒了。她虚弱地躺在丈夫怀里，脸色苍白得像张纸。弥留之际，她只是看着窗外的大海，流下了最后一滴眼泪。那滴泪没有变成珍珠，就是一滴普通、温热的人类的眼泪。然后她就闭上了眼睛。
奇怪的是，从那以后，渔村附近的海域变得异常丰饶，渔民们总能平安归来。人们说，是龙女用她最后的生命，默默守护着这片她爱过也放弃过的土地和人们。
这个故事总让我心里堵得慌。它不像童话，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。它充满了牺牲、痛苦和无奈的遗憾。但你说它不美吗？我倒觉得，正是这种撕心裂肺的悲壮，让那份爱显得格外真实和沉重。龙女的眼泪，流的不仅是离家的悲伤和身体的剧痛，更是对命运无常的沉默抗争。唉，也许真正的传说，从来都不是轻飘飘的甜蜜，而是混合着海水咸味和眼泪苦涩的、沉甸甸的东西吧。